2021年，小刘抵挡不住“投资一亩，净赚6万”的诱惑，把在外打工攒下的钱拿出来，在老家种了8亩羊肚菌。
在此之前，小刘的生活和羊肚菌并没有交集。他只知道这是一种类似松茸的美味。毕竟羊肚菌干制品长期保持千元一斤的价格，往往让其远离普通餐桌，往往只作为顶级食材出现在西餐或炖菜中。
只是最近，乔治·w·刘发现想用羊肚菌发财的计划就要落空了。现在是羊肚菌成熟和收获的时候了，但我的温室里一株也没有长出来。即使我完全按照菌株公司教的技术，没日没夜的打理了半年多，还是一无所获。
小刘的经历不在少数。由于气候变化和政策利好，原本生长在云南、贵州、四川山区的羊肚菌开始逐渐向陕西、甘肃、河南等北方地区转移。火爆的市场不断刺激着投资者的神经，许多菌种公司以“低成本高回报”的口号吸引着众多陕西种植户。
在种植业中，羊肚菌又称羊赌菌，收益高，风险大。在这场赌博中，有的人赚了很多钱，有的人却血本无归。大量的种植者，他们真的准备好面对风险了吗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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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时候，食材的贵并不是由自身品质决定的，更多的是取决于市场的稀缺性。
在早期，羊肚菌只能在气候温和的森林中生长。这是一种极其娇嫩的菌类，对温度和湿度的要求极高。最重要的是土壤，只有充足的腐殖质才能为其生长提供养分。所以，即使是经验丰富的采蘑菇者，一天也只能采100多斤。
正是因为其稀有性，羊肚菌和松茸、松露一样，成为法国宫廷最喜爱的烹饪食材。19世纪后，高级法国菜开始流行于世界各地富人的餐桌上，成为文明的象征。羊肚菌的需求量在增加，但是供应量有限且不稳定。
怎样才能提供充足稳定的羊肚菌供应？答案指向人工培育。只是一百多年来，人工培育羊肚菌的尝试都没有成功。
直到1986年，美国学者才首次在实验室成功培养出羊肚菌。但这项技术长期不达标，产量低，成本高。后来四川省林科院的技术人员研发出一种技术，就是在土壤中放入营养袋来维持菌种的能量供应，最终实现了批量生产的突破。
营养袋成分非常简单，主要由小麦、玉米甚至秸秆等生物废弃物组成，辅以石灰、石膏，用塑料袋包装即可满足羊肚菌生长的营养需求。
这项技术价格低，门槛低，使得羊肚菌的种植在四川、云南等地颇受欢迎。在这里我们享受着羊肚菌早期的市场红利，也承担着前期技术不成熟的风险。直到现在，这里仍然是羊肚菌在中国的核心产区。
2020年，四川羊肚菌种植规模一度超过10万亩，居全国首位。
然而好景不长。近年来，川渝地区气候变化，降雨量增加，气温升高，不利于羊肚菌的生长，产量下降严重。并且由于长期种植，土地中杂菌多，也容易被感染，导致羊肚菌成品质量下降。羊肚菌的大面积减产和歉收对很多零售种植户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，甚至引发了群体纠纷。
在新的种植季节即将开始之际，四川省食用菌协会紧急发布《关于羊肚菌大田种植的风险提示及对策》，建议当地农民不要不顾自身条件盲目扩大规模，最好参加农业种植保险对冲风险。
与此同时，随着“南菌北移”的政策引导，越来越多原本种植果树、小麦的北方农村，转向种植投入更低、收益更高的食用菌。羊肚菌也搭上了政策的顺风车，在陕西遍地开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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羊肚菌的流行是一个缓慢的过程。在陕西，其种植最早集中在陕南的汉中、安康；然后，慢慢向关中农村转移；现在陕北的一些实验大棚也出现了小规模种植。
在关中，羊肚菌的核心产地是咸阳兴平。2017年这里引进种植项目，近年来规模不断扩大，从2017年的60亩发展到现在的500多亩，种植基地也从1个发展到5个，分布在兴平多个乡镇。
因此，在种植前三个月，需要在土壤中喷洒生石灰，以杀死虫卵和其他微生物。重复三次后，羊肚菌生长所需的无菌环境就可以大致实现了。
然后建一个温室。如果冬天气温低，昼夜温差大，就需要成本较高的温室。然而，近年来关中地区的气候也趋于温暖湿润，更多的种植者倾向于使用普通的常温大棚。然而，羊肚菌的管理依然马虎。中午气温高，需要开棚通风降温，晚上需要盖保暖布，保持恒温。
清明是羊肚菌即将成熟的季节，很多种植者会忙着给地里的羊肚菌浇水。业内俗称蘑菇水，努力能否转化为真金白银是关键的一步。浇水前，羊肚菌的白色菌丝在入冬后已逐渐消退，开始形成原基，但肉眼仍难以观察到。这时候淹水，原来的基吸水后会很快变成幼苗，然后陆续长出来，就可以直接收割了。
在老王看来，土壤灭菌、温度控制、菇水是出菇的关键。作为第一批羊肚菌种植户，老王积累了不少经验。如今，他拥有300多亩羊肚菌种植大棚，几乎是整个关中地区最大的种植规模。
管理得当的话，一亩地除去成本能赚三四万。在他看来，羊肚菌种植不仅有利可图，而且速度快。秋天种下后，第二年春天就能收获，特别是比果树等传统作物快得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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收获的季节是老王一年中最忙的一天。羊肚菌在地里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，老王需要雇佣周围村子的农民来帮忙。因为羊肚菌不能长时间保鲜，所以要早上采收，下午准备晒干。
干燥可以延长羊肚菌的保存时间，这也是目前应用最广泛的加工方法。老王买建造了一个燃烧秸秆生物质的干燥炉。如果同时打开两条烘干通道，40分钟可生产70公斤成品，一天可满马力处理近3万公斤鲜羊肚菌。
此外，老王明年还准备购买几套冻干设备。在他看来，经过冻干技术加工的羊肚菌，可以更大程度的保鲜，泡水后可以更大程度的还原。
事实上，市场倾向于干羊肚菌，不仅是出于保存的考虑，也是出于最根本的经济逻辑——只有保质期更长的干货才能油炸。
对于种植户来说，一斤鲜50元，10斤才500元；只要技术达标，八公斤鲜品可以得到一公斤干品，进价500多元，即使去掉烘干的成本，也是比较划算的选择。对于经销商来说，只要掌握收购和市场渠道，几经转手，羊肚菌干可以从500元一斤的进价炒到近千元的市场零售价。如果出口海外，价格只会更高。
所以每到收获季节，老王的羊肚菌总是供不应求。去年甚至有经销商来找老王义务收割七天，差点求他带走一车羊肚菌干。
这些经销商大多来自四川，由于早期的种植经验，几乎垄断了羊肚菌在中国的销售渠道。首先，在春天收获后，我们从种植者那里买了一批。通过囤积和投机，以高价卖给广东和福建的消费者，直到8月15日，以满足他们地区秋季对汤的广泛需求。
■羊肚菌的销售渠道大多被四川、云南等经销商控制。
这听起来几乎像是无利可图的生意。不管是种还是卖，羊肚菌都成了典型的农业致富神话，人人都能赚大钱，供不应求。
但事实并非如此。从整体市场情况来看，在我国大规模人工栽培的近十年中，鲜羊肚菌的收购价从每公斤130元下降到80元，贬值幅度在40%左右。
供给越多，价格越低，这是市场的基本经济规律。很多种植者看到羊肚菌的高收益，都跃跃欲试，想入行。但是很多人还在观望，担心羊肚菌会变成娃娃鱼养殖一样的骗局。
2000年左右，野生大鲵大行其道，黑市收购价高达2000元一斤。因为稀有，价格高，成为很多人偏爱的高端食材。在这种利益的引导下，汉中很多农民开始大规模养殖大鲵。到2009年，汉中娃娃鱼产量占全国的60%。
对于娃娃鱼这种稀有食物，很多人只是奇怪地吃。一旦在市场上广泛流通，对食品的需求就开始垂直下降。随之，价格暴跌。就连人工养殖的品种也从1000元降到了今天的30多元，达到了和菜市场上的草鱼一样的水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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陕西“羊肚菌种植热”的背后，还有各地出台的政策扶持方案。
2021年，周至县补贴建设羊肚菌大棚，当时种植规模只有500亩左右。今年，周至县将继续加大扶持力度，准备新建种植大棚3000亩左右，将超越兴平成为关中地区的核心种植区。商洛山阳县也将通过政策引导和扶持，在当地尝试羊肚菌的反季节种植。
■山阳县实验羊肚菌反季节栽培|来源:陕西省自然资源厅
地方政策大多补贴农民种植，但在业内人士看来，羊肚菌制种才是关键。
在前期投资中，最重要的是应变。即使是老王这样有经验的人，每年也要从菌种公司进货。老王还说，虽然在努力制种，但是技术不达标，种下后产量低。仔细管理它是没有用的。
如今，陕西的大多数羊肚菌菌株公司都位于陕南。这里不仅种植经验比关中、陕北丰富，种子生产技术和环境条件也更达标。
随意走进洋县的一个村庄。除了油菜田，你还会看到数不清的黑色大棚。就连出租车司机都知道，最近三年，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种植羊肚菌，这股热潮也蔓延到了周边的城固、宁强、勉县等城市。
杨总在洋县经营一家菌种公司，不仅种羊肚菌，还种了茯苓、黑木耳等多种食用菌。据杨总介绍，羊肚菌种子生产的技术门槛相对较高。他们需要从野外采集许多品种的羊肚菌，收集它们的组织液和孢子，在实验室混合后放入不同环境的容器中，以获得更强的适应性。
在杨总的实验温室中，他的新品种是市场上常见的六姐妹和七姐妹羊肚菌的混合物。现在第一批庄稼已经发芽，很快就要收割了。这个新品种长得快，只要幼苗出来，一个星期就可以收货了。而且产量也不错，每亩一千公斤左右的稳定收入。
对于种植风险，杨将军大方表示，“我们有苏陕合作的政策支持，从种植、制种到保鲜、烘干都有资金和专家的帮助。”
但并不是所有的菌种公司都在研发产品，更多的是在搞一种类似“加盟奶茶”的骗局。在羊肚菌百度贴吧里，很多人都在用自己的亲身经历为大家挖掘。
很多菌种公司的主营业务不是种子生产和种子销售，而是一次性销售。差的，通过照片p图，显示其高产菌株。更精明的人会从其他土地上采摘羊肚菌，放在温室里凑数。
■陕西某菌种公司宣传图
而且这些菌种公司还会通过传授技术、建大棚等方式收取额外的服务资金。以“低投入、保回收、保产量”的字眼，吸引了很多没有准备的种植户匆忙进场，种了好几个月才发现没种庄稼。但是，这时候如果要维权，这些菌种公司大多已经跑路了，或者用“管理技术不当”等借口推卸责任。
不幸的是，小刘遇到了这样的应变骗局。如今看着身边的朋友或多或少都有羊肚菌的收获，而自己的温室里却没有收获。其实，小刘的经历绝不是少数。在裁判文书网，与羊肚菌有关的文书有533件，其中分别有254件、70件、57件与合同、投资、赔偿损失有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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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637年，一个顶级郁金香球茎在阿姆斯特丹的期货市场上卖到了10万英镑。无数荷兰人把自己所有的积蓄和所有的财产都搭上了这条线，只为加入这场喧闹不安的球根交易。他们购买郁金香球茎不是为了种植，而是为了转售。当时，几乎所有的荷兰人都认为这项投资一定会成功。
就在郁金香球茎价格再次突破峰值的时候，毫无征兆的突然下跌。没几天就暴跌到十分之一甚至更低。当时荷兰首富一夜之间破产，其他很多投入巨资的普通人也面临血本无归的结局。
这股郁金香热如今已经成为泡沫经济的典型案例。大家都不得不承认郁金香有着迷人的美丽，但它真的值这么多钱吗？
这个问题还可以延伸到更多的投资宠儿，比如上世纪90年代在东北流行的君子兰，最近十年在汉中大规模养殖的大鲵，刚刚去世的保健药材玛咖，以及现在的羊肚菌…这些农产品并不像电视上的致富书里说的那么简单，好像随便就能赚大钱。但是，这些产品的市场需求到底有多大，价格上限在哪里，一直没有人能够给出答案。
清明节过后，也是陕西羊肚菌大量上市的季节。鲜羊肚菌的收购价一降再降。往年60元一斤的均价今年只有40元。
在汉中城固，当地农民都说，今年有人种了200亩，却没有粮食收成。但是，这依然阻挡不了收购期的热情。大批外地客商的汽车停在村口，等着村民送来一筐筐羊肚菌，一手交钱，一手送货。
■汉中城固村路边挤满了收购羊肚菌的商家。
丰收的农民满脸笑容，和来来往往打听的客商开着玩笑。如果问他们今年赚了多少钱，大多数农民都视之为快乐的秘密，从不提及。
村里也有很多外商准备租地建棚种植。谁都知道羊肚菌的培育无异于一场赌博。从应变、管理、收获都有极高的风险，但被其高额收益所诱惑。无论如何，他们必须在别人之前进入市场。
对于资金雄厚的种植公司来说，这场豪赌可能意味着在他们可以接受的范围内试错。只是对于成千上万像小刘这样的散户来说，中奖是最吸引人的赚钱方式。然而，赌博通常是艰苦生活的必然结果。
作者|嘉兴|贞观作者
